你看,这世上,要说哪一件书法作品最能牵动人心弦,最能让人魂牵梦绕,我想,恐怕非那幅兰亭集序莫属了吧。每每提及,心头总会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况味,既有对王羲之先生笔下神韵的膜拜,也有对那段逝去魏晋风骨的深深向往,更有对真迹不知所踪的扼腕叹息。
初识兰亭集序,多半是从那几幅流传至今的摹本开始的。你对着电脑屏幕,或是捧着印刷精美的字帖,一眼望过去,就感觉那墨色,那线条,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不是那种板板正正、规规矩矩的楷书,也不是狂放不羁、任性而为的草书,而是行书,一种最能体现书写者性情、笔意流转的字体。你看它,有时如行云,飘逸洒脱,有时似流水,蜿蜒曲折,每一个字,似乎都有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故事。尤其是那个“之”字,你看它用了多少种写法?二十多个“之”字,没有一个重复,却又都那么自然,那么精妙,简直是绝了!这得多大的天赋,多深的功力,才能做到啊?这不是刻意求变,是真正的“达者任性”,是魏晋风骨的极致体现。
想象一下,会稽山阴,暮春时节,修竹茂林,清流激湍。一群志同道合的文人雅士,或坐或卧,曲水流觞,饮酒赋诗。那份雅趣,那份从容,简直就是我们现代人梦寐以求的“诗与远方”。而王羲之,就在那样的情境下,微醺着,心绪激荡,乘兴挥毫,写下了这篇流芳百世的兰亭集序。这篇序文,本是为诗集作引,却无意间成就了书法史上的一个传奇。你说,这是一种怎样的机缘巧合?是天时地利人和,更是王羲之他那颗自由不羁、又充满对生命感悟的心,在那一刻完全地释放了。
要我说,兰亭集序的魅力,绝不仅仅在于其字法结构有多么严谨,用笔有多么精湛。当然,这些都是无可挑剔的。你看它的笔法,顿挫分明,提按有度,每一笔都带着筋骨,带着力量,却又显得毫不费力,浑然天成。再看它的墨韵,枯湿浓淡,变化无穷,像是有了生命的气息,在纸上跳动。但真正让它超越技艺,直抵灵魂深处的,是那份浓郁的“情”。王羲之在序里写:“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他感叹“死生亦大矣”,感叹“俯仰之间,已为陈迹”,那份对生命短暂的喟叹,对时光流逝的无奈,穿越了千年,依然能触动我们。这份感慨,透过他的笔尖,化作了墨迹,深深地烙印在了字里行间。你看到那些字,仿佛能听到他的叹息,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澜。这种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真情实感,让它不仅仅是书法,更是一篇充满了哲思的散文,一首感人至深的生命之歌。
所以,当人们称其为“天下第一行书”时,我觉得这不仅仅是对其技艺的赞美,更是对其艺术成就和精神内涵的最高肯定。想想看,一个酒酣耳热的下午,一篇即兴挥就的草稿,竟然成了后世无数书家顶礼膜拜的圭臬。这不就是艺术最本真的样子吗?不经意间流露的真情,往往最是动人。据说,王羲之酒醒后曾多次重写,试图超越原稿,却始终未能如愿。这更增添了它那份可遇不可求的神秘色彩。那真是“意到笔随”,神来之笔,岂是人力可强求的?
聊到兰亭集序,就不得不提那些著名的摹本。尤其是冯承素的“神龙本”,那是唐太宗李世民命人摹拓的,据说最是接近真迹。你看那“神龙本”的局部放大图,连墨丝的牵连,笔锋的游走,甚至纸张的纤维,都摹得清清楚楚,真是神乎其技。虽然不是真迹,但它让我们得以一窥王羲之笔下的真实风采。每一笔的轻重缓急,每一个字的结构变化,每一次墨色的浓淡转换,都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讲述着王羲之彼时彼刻的心境。对于我们这些后辈学书之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多少人临摹它,学习它,希望从中汲取一点魏晋风骨,一点潇洒意境。
然而,最让人意难平的,莫过于兰亭集序真迹的失踪。相传,它随唐太宗入昭陵,从此便下落不明,成了千古之谜。每次想到这,心里总会泛起一丝怅然若失。那份独一无二的真迹,带着王羲之的体温,带着他的气息,就这样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但或许,也正是这种遗憾,这种求而不得,才让兰亭集序的传说更加具有魅力,让它在人们心中变得更加神圣而不可触及。它超越了物质的存在,成为了一种精神的象征,一种永恒的追求。
所以啊,每当我拿起笔,尝试着去临摹那寥寥数字时,我总会停下来,不仅仅是看字形,看笔画,我更是在努力感受那种穿透纸背的意境,那种王羲之当年挥毫时的心境。那不是单纯的技法练习,那是一种对话,一种跨越时空的精神连接。兰亭集序,它不仅仅是一幅书法作品,它是一段历史的缩影,是个人情感的流露,更是对生命与艺术的深刻思考。它提醒着我们,生命短暂,聚散有时,唯有那份真情实感,那份对美的追求,才能超越时间,永恒不朽。它就在那里,静静地,以其独特的魅力,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你说,这难道不是一种伟大的馈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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