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吧,特有意思。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圆滚滚、酸甜多汁的水果橙子,和我们眼睛看到的橙色,在英语里居然是同一个词——orange。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先有的水果,还是先有的颜色?
答案是:先有水果,后有颜色。
这简直就是一个语言学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经典案例。在英语的世界里,那抹温暖、介于红黄之间的色彩,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的名字。人们会叫它“黄红色”(yellow-red),或者干脆就叫“红色”(red),比如我们现在还说的红头发(redhead),你仔细看看,那头发明明更接近橙色,对吧?
一切的改变,都始于那个名叫orange的水果。
这个词的旅行史,本身就是一部微缩版的全球文化交流史。你敢信吗,它的源头,远在古老的印度。在梵语(Sanskrit)里,橙子树被称为 nāraṅga。这个词,跟着商队,翻山越岭,一路向西。传到波斯,变成了 nārang;再传到阿拉伯世界,成了 nāranj。阿拉伯人把这种神奇的水果带到了西班牙和意大利,于是欧洲语言里开始有了它的身影。
好玩的地方来了。在古法语里,人们说“一个橙子”的时候,会说 “une norenge”。因为口语的流利和连读,慢慢地,”une norenge” 在人们听来,就像是 “une orenge”。那个开头的 ‘n’,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吞掉”了。于是,orange 这个词的雏形就此诞生,并在14世纪左右正式进入了英语。
刚开始,orange 这个词,就老老实实地指代那个水果。英国人看到这个从异域传来的、浑身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果实,爱不释手。他们剥开它,汁水溅到手上,黏黏的,香气扑鼻。我总能想象那个画面:一个中世纪的英国人,第一次吃到橙子,眼睛瞪得老大,那种味觉冲击,绝对是爆炸性的。
然后呢?人们看着这个水果独特的颜色,看着被它染黄的手指,看着夕阳下和它一样色彩的天空,突然灵光一现:嘿,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用这个水果的名字,来命名这种颜色呢?
于是,大概又过了一两百年,orange 才正式被用来指代颜色。从此,英语里少了一个“黄红色”的别扭说法,多了一个精准而富有生命力的词汇。每当人们说到 orange,脑海里浮现的,不仅仅是一种光谱上的色彩,更伴随着一种酸甜的味觉、一种饱满的触感和一种清新的嗅觉。这个词,是通感的。
我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在英语课本上学到 orange 这个词,老师指着图片上的橙子,又指着一根橙色的蜡笔,告诉我,这两个都念 orange。当时的我,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怎么会这么“懒”呢?一个词管两样东西?后来长大了,了解了背后的故事,才觉得这根本不是懒,这是一种绝妙的诗意和智慧。语言的演变,充满了这种偶然和巧合,像极了生活本身。
在英语的语境里,orange 这个词,早就超越了水果和颜色本身,渗透到了文化的方方面面。
比如说那句著名的习语,apples and oranges。当你想说两样东西完全不同,没法比较的时候,就可以用这个。中文里我们说“风马牛不相及”,英语里他们不说牛和马,他们说苹果和橙子。你品品,是不是特有画面感?一个清脆爽口,一个酸甜多汁;一个温带的代表,一个亚热带的宠儿。把它们放在一起,差异感瞬间就出来了。
Orange 还带有一种强烈的视觉警示意义。想想那些环卫工人的背心,路障上的锥形桶,还有运动员喝的功能饮料,为什么都爱用橙色?因为它醒目、扎眼,充满了能量感,能在第一时间抓住你的眼球。这种高饱和度的橙,是一种安全的颜色,是一种“快看我!”的呐喊。
但它也有另一面。在美国,囚犯穿的衣服,就是标志性的橙色囚服(orange jumpsuit)。这时的橙色,就完全没有了温暖和活力的感觉,反而成了一种剥夺身份、代表禁锢的符号。你看,同一种颜色,在不同的场景下,能激发出完全相反的情感联想。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那个让很多英语学习者头疼的问题了:orange,tangerine,mandarin,这仨到底啥区别?
这简直就是一场柑橘类的“家族内斗”。简单粗暴地理解:
- Mandarin 是一个大的家族,我们中文里说的“柑橘”,基本都可以归到这个大类里。它的词源,据说真的和我们中国的“满大人”(清朝官员)有关,因为这种水果最早就是从中国传出去的。
- Tangerine 呢,是 Mandarin 家族里的一个重要成员,我们常说的“橘子”,尤其是那种皮很好剥的红橘,就可以叫它。它的名字来源于摩洛哥的一个港口城市丹吉尔(Tangier),因为那里是向欧洲出口这种橘子的重要港口。
- 那 Orange 呢?它其实是另一个大家族了,我们叫它“橙子”,通常指那些皮比较难剥,需要用刀切,果肉和皮贴得比较紧的品种,比如新奇士橙。它是甜橙(sweet orange),是柚子(pomelo)和橘(mandarin)的杂交后代。
所以你看,日常生活中,老外们自己也经常搞混。他们可能会把一个明显是 tangerine 的小橘子,随口就叫成 orange。这就像我们分不清“凤梨”和“菠萝”一样,对于吃货来说,好吃就行了,植物学上的分类,谁在乎呢?但如果你想在写作或交流中显得更地道、更精确,了解这些细微的差别,会让你瞬间level up。
我总觉得,orange 这个词,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它不像 “blue” 那样忧郁,不像 “red” 那样激进,也不像 “green” 那样平和。它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暖,一种带着点酸涩的甜蜜。
闭上眼睛,想一想 orange。
你可能会想到加州的阳光,想到佛罗里达的果园,想到西班牙塞维利亚街头挂满橙子的树。你可能会想到万圣节南瓜灯里透出的诡异又温暖的橙光。你可能会想到一杯冰镇的橙汁在夏日午后带来的瞬间清爽。你甚至会想到荷兰国家足球队的队服,那片橙色的海洋,代表着激情与荣耀。
一个词,就是一扇窗。从 orange 这个小小的窗口望出去,我们看到的,是历史的迁徙,是文化的交融,是生活的点滴,是人类如何通过语言,去感知、定义和丰富我们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下次,当你剥开一个橙子,闻到那股熟悉的、能瞬间点亮心情的香味时,不妨想想,你手里捧着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水果。它是一段从印度到欧洲的漫长旅途,是一个从具体事物到抽象概念的哲学跳跃,是一整个关于阳光、活力和甜蜜的,打包好的故事。而这一切,都浓缩在那个简单的发音里:Or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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