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是问我,福建省船舶工程技术学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不是校徽,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校训,而是一股子味道。对,就是那股子铁锈、机油和电焊烟尘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股味道,闻着呛人,甚至有点难受,但对我们这些从那儿走出来的人来说,这就是青春的味道,是安身立命的本事最初的味道。
它不像那些坐落在市中心、被咖啡馆和书店包围的大学,充满了小资情调。我们的学校,它扎根在马尾,一个本身就写满了“船舶”二字的地方。窗外,就是奔流不息的闽江,江面上时不时传来巨轮的汽笛声,那声音,就像是学校每天上课的铃声,提醒着你,你的未来,就在那片广阔的水域之上。
所以,这学校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硬核。实在。不玩虚的。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风花雪月,不是为了在草坪上弹吉他。你是来学一门手艺的。一门能让你在船厂、在码头、在全球任何一个有港口的地方,都能抬头挺胸吃饭的手艺。我们学的是什么?船舶制造、轮机工程、船舶电气、焊接技术……这些专业听起来可能没有金融、法律那么光鲜,但每一个字背后,都是沉甸甸的钢板和精密的机械。我们不是在纸上谈兵,我们是在跟几百吨、几千吨的钢铁疙瘩打交道,是把一张张冰冷的图纸,变成能够乘风破浪的庞然大物。
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走进实训车间的场景。那场面,真的,比任何电影特效都震撼。巨大的龙门吊在头顶缓缓移动,发出沉重的轰鸣;切割钢板的等离子弧喷射出刺眼的光芒,火花四溅;几十个焊接工位上,弧光闪烁,像是黑夜里的星辰。空气中弥漫着我开头说的那股味道,老师傅们(我们都这么称呼老师)穿着厚重的工装,戴着面罩,手里的焊枪稳如磐石。他们不会跟你讲太多复杂的理论,他们会直接抓着你的手,告诉你:“角度不对,再低一点!”“听声音,这个声音才是焊透了!”
这种教学方式,极其“原始”,也极其有效。知识不是从书本灌进你脑子里的,而是通过你的眼睛、耳朵、双手,甚至是皮肤,一点点“烙”进你的肌肉记忆里。我记得学焊接技术的时候,夏天四十度的高温,我们穿着密不透风的帆布焊工服,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在护目镜里积成一滩小水洼。手臂上被飞溅的焊渣烫出几个疤,那是每个人的“勋章”。一开始觉得苦,后来你看着自己焊出来的第一条平整、均匀的焊缝,那种成就感,什么苦都忘了。
这就是这所学校的灵魂所在。它教给你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一种态度。一种对“精准”和“责任”近乎偏执的追求。因为我们都清楚,船,是要下海的。你焊的一条缝,你拧的一颗螺丝,都关系到一条船的安全,关系到上面几十上百人的生命。这种敬畏心,是在日复一日的敲打、锤炼中形成的,是工匠精神最朴素的体现。
当然,学校生活也不全是钢铁和火焰。宿舍楼里,到了晚上,走廊里飘荡的也是泡面的香气。我们会聚在一起,不是讨论明星八卦,而是争论一台柴油机的优劣,或者某个品牌的数控机床哪个更牛。我们也会在周末,跑到马尾船政博物馆去转转。看着那些百年前的造船图纸和模型,看着“船政”这两个字,你会突然感觉到一种传承。你会觉得,自己现在干的事,和百年前那些试图“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先辈们,干的是同一件事。这种船政文化的浸润,是潜移默化的,它让你觉得自己不只是一个技工,而是中国船舶工业这条大河里的一朵小小的浪花。
毕业后,我们这群人,散落在全国各地的船厂、海运公司、海洋工程企业。有的成了技术骨干,有的带起了徒弟,有的甚至自己创业。大家平时联系不多,但只要一提起母校,提起在实训车间里的日子,话匣子就收不住了。我们会聊起那个总爱骂人但技术最好的王师傅,聊起那次为了备战技能大赛,大家一起熬了好几个通宵,最后拿了奖在学校门口放鞭炮的傻样。
这所学校,它可能给不了你一张能去顶级写字楼的入场券,但它会给你一把能打开任何一家工厂大门的钥匙。它塑造的,不是温文尔雅的绅士,而是一群“靠谱”的人。什么是靠谱?就是把一件看似枯燥的事,做到极致;就是在轰鸣的噪音和刺眼的弧光中,保持内心的平静和专注。
所以,如果你是一个不畏油污、不惧酷暑,愿意用双手去创造价值,并且对那片蓝色海洋心怀向往的年轻人,那么,福建省船舶工程技术学校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它不会许你一个轻松安逸的未来,但它会给你一个坚实无比的现在。它给你的,是一门实实在在的手艺,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和一颗被钢铁和烈火淬炼过、无比强大的心脏。在这里,你失去的可能是一些悠闲的时光,但你得到的,将是整个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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