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的段位和级位,说白了,就是一套衡量你棋下得怎么样的江湖体系。它把所有下棋的人,从刚会提子的菜鸟到俯瞰众生的绝顶高手,都明码标价,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套体系主要分成两大块:级位和段位。
级位,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学徒期”或者“新手村”。最有意思的是,它是倒着数的。数字越大,水平越低。刚学棋的,可能是25级,甚至30级,这取决于不同地方的规定。然后你赢棋、升级,数字就越来越小,20级、15级……一路杀到1级。这个1级,就是级位里的最高荣誉,江湖人称“准一段”,离那个金光闪闪的“段”字,只有一步之遥。所以,如果你听到有人说“我是5级的”,那他可比“我是15级的”厉害多了。这就像是在爬一个深坑,数字代表你离地面还有多少米,数字越小,你离出坑越近。
等你千辛万苦从这个深坑里爬出来了,恭喜你,你就进入了段位的世界。段位,就是“高手圈”的门槛了。它跟级位正好相反,是正着数的,数字越大,水平越高。从业余1段开始,往上是2段、3段……在中国,最高的业余段位通常是业余7段,现在有些比赛也冒出了业余8段,那基本就是业余棋手中的神了。能打到业余5段,在任何一个城市的棋馆里,都绝对是一方豪强,受人尊敬的存在。
但这里必须划清一个重要的界限:我们上面说的所有段位,全称都叫业余段位。在它之上,还有一个完全不同维度的、另一个星球的体系,那就是职业段位。职业棋手,从职业初段到职业九段,那是把围棋当成生命、当成饭碗的人。一个职业初段,哪怕是刚定段的年轻棋手,其实力也足以碾压绝大多数业余顶尖高手。所以,千万别把“业余7段”和“职业七段”搞混了,那之间的差距,大概比人和大猩猩的差距还要大。
好了,规则就是这么个规则,简单明了。但围棋这东西,它的魅力和折磨,恰恰就藏在这冰冷的数字背后。
你以为从1级升到1段,就是简单的一盘棋?天真了。那道坎,是多少学棋少年和中年大叔的噩梦,简直就是围棋世界的“鬼门关”。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第一次去打升段赛时的场景。整个赛场,几百号人,鸦雀无声,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啪嗒、啪嗒”的声音,还有自己那不争气的心跳声,擂鼓一样。你对面坐着的,可能是一个眼神比你还紧张的小学生,也可能是一个头发花白、表情沉稳的老爷子。但你们俩的目的只有一个:赢下来,冲过去。
输了,就意味着你得再等几个月,甚至一年,重新来过。那种感觉,真的,比考试落榜还难受。因为围棋的输赢太赤裸了,没有任何借口,就是你技不如人。我见过太多孩子在赛场边上哭得稀里哗啦,也见过太多成年人输棋后,一个人默默地点上一支烟,眼神空洞地盯着远方。那个业余1段证书,对很多人来说,不只是一张纸,它是对自己无数个日夜打谱、做题、复盘的肯定,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是从“会下棋”到“棋不错”的蜕变。
一旦你跨过了1段这个门槛,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你会发现,你好像懂了一点围棋,但又好像更不懂了。在级位的时候,你追求的是吃掉对方的棋,追求的是简单的“活棋”与“死棋”。到了段位,你开始听到一些玄之又玄的词:厚味、大局观、棋形、效率。你不再满足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开始思考整盘棋的平衡和流向。
这时候的你,特别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总想着跑,结果就是不停地摔跤。业余1段到3段这个阶段,可以说是最痛苦也最涨棋的阶段。你过去的知识体系在不断被颠覆,你觉得自己下得“很有道理”,结果被高手三下五除二就给打回原形。你的棋盘上,充满了各种想当然的“随手棋”,漏洞百出。这个阶段,需要的是大量的实战,以及被人“血虐”的勇气。每一次被虐,都是一次修行。
等你好不容易熬到了业余5段,那感觉又不一样了。这时候,你再去看低段棋手的棋,就像是在看一部漏洞百出的电影,你一眼就能看出哪里是“败着”,哪里是“俗手”。你的棋感已经形成了,很多时候,棋子落在哪里,不是算出来的,而是一种直觉,一种对棋形美感的本能反应。你开始理解“舍得”的智慧,懂得放弃一些眼前的利益去换取更宏大的未来。这时候的围棋,对你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胜负游戏了,它更像是一门艺术,一种哲学。
当然,江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网络段位”。什么野狐9d,弈城9d,那又是另一套评价体系。网络段位的水平普遍“虚高”,而且下棋的风格也更偏向战斗和算路,毕竟隔着屏幕,没有了现实中的那种心理压力。一个网络强9d,其实力可能对应着线下扎实的业余5段或6段,但一个常年在线下比赛的业余5段,他的棋可能更“厚”,更经得起考验。所以,别太迷信网络段位,真正的功夫,还得是在棋盘上真刀真枪地练出来。
说到底,段位和级位是什么?它是一个坐标,让你知道自己在哪儿,也让你知道山顶在哪儿。它是一个社交工具,让你能快速找到和自己水平相当的对手,下一盘酣畅淋漓的棋。但它绝对不是围棋的全部。
围棋真正的乐趣,不在于你胸前挂着几段的徽章,而在于当你面对一个从未见过的局面时,那种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专注;在于当你算清一个复杂变化,下出那步“神之一手”时的狂喜;在于复盘时,发现自己思维盲点时的恍然大悟;更在于,通过这一黑一白、一方一圆,你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理解了一点点关于取舍、关于胜负、关于人生的道理。
所以,别太纠结于自己的段位。享受下棋的过程吧,享受每一次思考带来的痛苦和快乐。段位,不过是你在登山路途中,偶尔抬头看一眼的路牌而已。真正的风景,永远在前方,在那19路棋盘的无限变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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