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吗?
我觉得,问这个问题本身,就掉进了一个圈套。一个由陈旧观念、社会偏见和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织成的、密不透风的网。
我们得先掰扯清楚,这“不如”两个字,到底指的是什么。是文凭的含金量?是未来的薪资?还是说,仅仅是某些人在茶余饭后,用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那点谈资?
如果说是后者,那没得聊。鄙视链这东西,无处不在,从你穿的鞋到你喝的咖啡,总有人能给你分出个三六九等。你开个奔驰,他觉得不如他的保时捷;你背个LV,她觉得不如她的爱马仕。在这种逻辑下,职业本科在一些人眼里,确实“不如”普通本科,就像专科不如本科,二本不如一本,一本不如985一样。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源自于我们对“精英教育”路径依赖的惯性思维。它不讲道理,只讲“出身”。
但如果我们谈点实在的,谈点跟我们每个人的饭碗、前途、个人价值息息相关的东西,那这个答案,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身边就有活生生的例子。我一哥们儿,当年高考分数就那样,不上不下,去了一所新开的职业本科,学的新能源汽车技术。那时候,我们这些上了所谓普通本科的,心里多少是有点看不太上。我们学着高深的理论,读着全英文的文献,讨论着未来产业的宏大叙事。而他呢?天天在实训室里拆拆装装,满手油污,朋友圈发的都是些我们看不懂的电路图和机械结构。
四年后,戏剧性的一幕来了。
我们这帮普通本科的毕业生,一个个跟无头苍蝇似的。简历投出去石沉大海,面试被问到“你有什么实际项目经验吗”就集体哑火。我们会的,是写一份漂亮的PPT,分析市场头头是道,但你让我们去执行?去解决一个具体的技术难题?对不起,老师没教。我们学的都是屠龙之技,可放眼望去,社会上哪有那么多“龙”给我们屠?更多的是需要拧螺丝、接电线、跑业务、做运营的活儿。我们陷入了可怕的内卷,为了一个大厂的管培生名额挤破了头,为了考公考研,在图书馆里熬白了少年头。
我那哥们儿呢?大三下学期,就被一家国内顶尖的新能源车企提前“预定”了。毕业直接上岗,无缝衔接。为什么?人家企业来校招,面试官直接出的题就是现场排查一个电池包的故障。我哥们儿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面试官眼睛都亮了,说:“我们不需要你能把三电系统的理论讲得多花哨,我们需要的是能让这套系统稳定运行的人!”
他的起薪,比我们班绝大多数同学都高。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种笃定和自信,是我们这帮“天之骄子”暂时不具备的。我们还在为第一份工作发愁,他已经在考虑下一个技术难关怎么攻克了。
这时候你再问我,职业本科不如普通本科吗?
我只能说,时代变了。那张纸上的名字,远没有纸背后的人所具备的动手能力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来得重要。
普通本科的优势在于理论基础扎实,学术视野开阔,培养的是“为什么”的人才。他们更适合去做研发、做顶层设计、做需要深厚理论功底的开创性工作。这是它的价值所在,不可否认。但问题是,我们的社会真的需要那么多“指点江山”的人吗?一个金字塔,塔尖的位置就那么点儿。绝大多数人,最终都要在塔身和塔基找到自己的位置。
而职业本科,从诞生之日起,它的定位就无比清晰:培养“怎么办”的人才。它的课程设置,就是奔着市场需求去的。市场缺什么,它就教什么。它不追求让你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学者,它追求让你成为一个特定领域的专家型工匠。它告诉你,理论很重要,但能把理论变成现实,让机器转起来,让代码跑起来,让产品卖出去,才是王道。
这两种教育,不是高低之分,而是赛道之分。就像一个是培养长跑冠军,一个是培养百米飞人。你非要让博尔特去跑马拉松,然后说他不如基普乔格,这不滑稽吗?
我们之所以会产生“不如”的错觉,是因为我们长久以来,只认可“学术”这一条通往成功的独木桥。我们认为,坐办公室吹空调就是比在车间里搞技术要高级。这种观念,在制造业和服务业占据国民经济半壁江山的今天,已经显得无比陈腐和可笑。
真正应该感到焦虑的,不是那些选择了职业本科的学生,反而是我们这些手捧普通本科文凭,却“高不成低不就”的毕业生。我们拥有理论的“上层建筑”,却往往缺乏实践的“经济基础”。这种悬浮感,才是最折磨人的。
所以,别再问“职业本科不如普通本科吗”这种傻问题了。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的兴趣和天赋,更适合哪条赛道?
未来的社会,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如果你对抽象理论甘之如饴,享受在知识的海洋里探索,那么普通本科乃至读研读博,是你的康庄大道。
但如果你天生就喜欢动手,对解决具体问题充满热情,看到一个东西从无到有被自己创造出来就兴奋不已,那么职业本科为你提供的,可能是一片更广阔、更脚踏实地的天空。在那里,你的价值会被更直接地看见和承认。
选择,从来都比所谓的“等级”重要。看清自己,看清时代,然后做出选择。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靠别人嘴里的“高下之分”铺就的。
真正拉开人与人之间差距的,从来不是毕业证书上那几个字的差别,而是毕业之后,你是否还在学习,你是否具备不可替代的核心技能,你是否能持续为这个社会创造价值。
那张纸,只是起点的一张门票。至于你能走多远,跑多快,最终是上领奖台还是半路退赛,跟这张票是来自“职业本科”还是“普通本科”,关系真的不大了。
想通了这一点,或许,我们就都能从那张无形的“网”里,解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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